从“风火轮”“火烧赤壁”学国医大师周仲瑛的“风火相煽论”

《跟我学中医》之4：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陈四清

           江苏省中医院感染科主任中医师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（江苏南京 210029）

          无论是1979 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出品的《哪吒闹海》动画片，还是2019 年上映的《哪吒之魔童降世》，又或是2025 年全国轰动的《哪吒之魔童闹海》，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哪吒脚底踏着的“风火轮”，哪吒的成功离不开他脚下威力强大、火火生风的“风火轮”。 

       相传风火轮原为太乙真人的坐骑，在送给哪吒后化为风火轮，成为哪吒的三大法宝之一。风火轮蕴藏风火之势，踏上其轮，念动咒语，轮上起火，足下起风，旋转而动，可高速行空，上天入地，日行万里，能飞能战，无所不能，纵横天下无碍无阻。

有人说哪吒的风火轮是个神话故事，不足为真。但诸葛亮的“火烧赤壁”的故事我想应该是真实的，也是风与火共同协作、相互为用的结果。《三国演义》第四十九回中记载道:孔明索纸笔，屏退左右，密书十六字曰：“欲破曹公，宜用火攻，万事俱备，只欠东风。”后来周瑜能够火烧赤壁大破曹军成功，得益于那一场东风，火借风势，风助火威，火海滔天，甚是凶猛。

      由是观之，无论是如果哪吒脚下只有风轮，或只有火轮，我想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了，中华民族可能也就没有了这样的“小英雄”了。

      我在跟随国医大师周仲瑛教授临证学习时，他老人家经常同我们说起中医的复合病机问题，其中有一个复合病机就是“风火相煽”。

风与火本是中医外感六淫中两个完全不同的致病因素，或称风邪、火邪。其中的风邪，如自然界之风一样，善行而数变，在体内行无定处，故中医认为“游走性关节疼痛，痛无定处”属于风邪偏盛的表现，称为“行痹”或“风痹”。风邪致病变幻无常而且发病迅速，我们常见的荨麻疹就是很好的例子，不定时的皮肤瘙痒，疹块也是发无定处，此起彼伏、时隐时现；火为阳邪，火为热之极，易伤津耗气。火热伤人，机体阳气亢盛，临床上表现出高热、恶热、面赤、脉洪数等明显现象。火热既可以迫津液外泄而多汗，又可以直接消灼津液，出现口渴喜饮、咽干舌燥、小便短赤、大便秘结等伤津的症状。

风与火这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病因，但由于风火同气，皆为阳邪。风能化火，火能生风，风助火势，火动生风，风火相煽，相互转化，互为因果，两者结合，狼狈为奸，从而加剧病情。昏闭卒中、痉厥抽搐、动血出血、高热中暑等急重危证均直接与风火病邪有关。正如《素问玄机原病式中所谓:“风火皆属阳，多为兼化，阳主乎动，两动相搏，则为之旋转。”《医学启源》亦指出:“故风火多兼化也。风热相抟，则头目眩晕而转也。火性本动，火得风则成焰而旋转也。风势甚，则曲直动摇，更加呕吐也。”

     周仲瑛教授告诉我们说，风火是危急难症中最为重要的病理因素，风火邪气的特性，决定了某些疑难杂症表现为急症时病机的易变、速变、多变的特点。举例来说，如单纯风邪致病则见抽搐、手足蠕动、角弓反张、口眼歪斜，肢体不遂。单纯火邪致病则见身热、渴饮、面红目赤、身发斑疹、狂躁妄动。而若风火相煽则高热、抽搐并见。风火联动，就会加剧病情。

多年前有一则新闻，一名女子在高铁上如厕时抽烟，触发烟雾报警器，与列车长对峙，列车长回应：“为什么高铁动车禁止吸烟，因为它的运行时速是300公里，300公里3分钟一节车厢烧完……为啥不让吸烟，我考虑全车人的安全！”列车长的一句话既着想了乘客的生命安全，又解释了不让吸烟的原因。一节高铁车厢并不短，一个小小的烟头能在三分钟将车厢烧完，罪魁祸首就是“风火相煽”。列车高速行驶加快空气流动，火借风威，风助火势，风的加入让火灾迅速恶化，会造成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。

      2009年12月7日我曾诊治一马姓男子，37岁，南京六合人，厨师。患者7天前受凉后出现咽痛，3天前开始发高热，咳嗽，咯黄脓痰，CT示“两下肺炎症”，12月9日出现I型呼衰，咽拭子查甲型H1N1流感病毒核酸阳性。西医治疗继予胺培南西司他丁联合万古霉素抗感染，白蛋白、丙种球蛋白、吸氧等支持治疗，患者病情继续加重，呼吸困难，胸闷，疲倦，不思饮食。我根据周老的“风火相煽理论”，判断其证属时邪疫毒侵袭，热毒壅肺，肺失宣肃。予麻杏石甘汤为主治疗，处方：

      炙麻黄5g，生石膏20g(先煎)，甘草5g，杏仁10g，浙贝母15g，连翘8g，鱼腥草20g，肿节风20g，黄芩15g，桑白皮25g，蚤休15g，桔梗6g，野荞麦根20g，南沙参15g，麦冬15g，瓜蒌皮10g。

     患者当日白天服药，晚间即觉精神好转，体温下降至37.8℃，咳嗽、咯吐黄色脓痰好转，痰血消失。服两剂后体温即正常，胸闷减轻。18日复查甲型H1N1流感病毒核酸阴性。

  “风火相煽论”尤其适合于对时邪疫病的治疗，如甲流、非典、新冠、急性肝功能衰竭、乙脑等。当然临证时当根据卫、气、营、血的深浅，分别选用辛凉解表、和解清热、辛寒清气、气营两清、清营凉血等法，同时还应结合其兼邪或病机特点，兼用它法，如清热祛暑、泻火解毒、清热燥湿(化湿、利湿)、清热化痰(饮)、清热理气、凉血散血(瘀)、清热开窍、清热熄风、通腑泻热、清暑益气、清热生津、清热养阴、清热润燥等。对内伤火热证的治疗，当根据脏腑病位，分别治以清心火、清肝火、清胃火、清脾火（湿火）、清肺火；清心安神、清肺化痰(止咳)、清肝解郁、清肝熄风、清肝利胆、清胃生津、清肠化湿、清热止血、清热通淋、清热止带等等。如属虚热也应分辨脏腑所在给予滋阴清热，如滋肾泻火、甘寒清肺、养胃清中、滋水清肝、养肝清热等等，这里不再一一而足，其博大精深非三言两语可以论述完的。

 责任编辑：秋实